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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日何易 之 尾声 苏黎世 (一)

为了HE,各种私设……反正阿婆主已经彻底豁出去不要脸了。不喜欢看两个人将来出国的,可以跳过这个尾声,只看正文结局和番外。




苏黎世/Zürich


 


 


“楼老师。”


 


明楼刚锁好办公室的门,身后传来年轻女孩子的声音。


 


此时对他说母语的人暂不作第二人想。他转过头,微笑致意:“茵茵。”


 


年轻的女孩子加紧几步走上前,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德国联邦法教科书来,双手递给明楼:“上次向您借的书看完了。谢谢楼老师。”


 


接过书后,明楼又打开了刚锁起来的办公室门,请她进去坐:“怎么样?读起来吃力吗?”


 


朱茵茵不好意思地点头:“德文太难了。以前在学校觉得自己学得还不错,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来远远不够。”


 


闻言明楼只是微微一笑,温声安慰她:“慢慢来就好了。你还有时间,只要肯多说多问,等到课程结束的时候,自然就很熟练了。德语是一门很有秩序的语言,难在入门时接受它的规律和逻辑,一旦掌握了这点,接下来就是顺水行船了。”


 


这番话他特意用德语说。语速不快,是很标准的高地德语,但R音发起来有一种很奇妙的轻柔感,听起来非常从容温和,和朱茵茵在北大德语系和外交学院学来的都不太一样。


 


朱茵茵心里一暖,也用德语答他:“谢谢楼老师。我会努力的。”


 


朱茵茵是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培养的第一批大学生。她54年在北大德语系毕业后,直接进入中联部工作,后来转入外交部,又在58年作为外交学院的干部培训生,调到驻瑞士大使馆学习兼工作。在大使馆报到后,使馆的工作人员告诉她,她即将被送往德语区的苏黎世大学学习,法学系有一位名叫楼景明的教授,是旅欧多年的爱国华侨,建国至今,帮助了许多新中国的留学生和前往培训的工作人员。如果朱茵茵在学习上碰到什么困难,大可以去找他请教。


 


朱茵茵是这一批赴瑞的外交部工作人员中唯一的女性,也是唯一一名德语专业出身的。这是个年轻的南方姑娘,性格活泼,有南方女孩子身上常见的娇俏和泼辣劲头,到苏黎世的第二天,一办完注册手续,她就半问半猜地找到了法学系的办公楼,敲开了楼教授的办公室门。


 


尽管有了将近一年的交往,朱茵茵始终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楼教授时对他留下的印象——那是一个非常高的男人,但只有站起来才能感觉得到,瘦;衣着考究得一丝不苟,仿佛随时能去赴一场什么宴会;戴一付金边眼镜,有着非常整齐的鬓角;他的眼睛天然含笑,却也许是埋首在法律条文里太久了,并没有太多笑意,倒也不严苛,只是专注、明亮、永远也不会疲倦。


 


当初的她对他是那么敬畏,每次敲开他的办公室房门仿佛都要给自己鼓一把劲,可不知不觉之中,现在的她已经能很镇定地坐在他办公室一角的沙发上,平心静气向他请教德语和学问了。


 


在听见她的德语后,明楼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他听出了小姑娘对自己口音不自觉的模仿,想了想,决定告诉她秘诀:“茵茵,我其实是先学法语,再学会的德语,所以R音发不好。”


 


朱茵茵一怔,从沙发上离座而起,脸热地说:“我是觉得真的很好听……”


 


明楼摆摆手,请她坐下:“我是个学者,有口音没什么。你却不一样,将来要代表国家做翻译、文书甚至其他工作,还是要注意些。”


 


朱茵茵便点点头,还是觉得脸上隐隐发烫:“知道了。”


 


“不过如果你学有余力,我倒是建议你也可以把法语学一学。在瑞士人人都会说三四门语言,人人都能做你的老师,你也不该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听到这里朱茵茵忽然想起从同学那边听来的传闻,便大着胆子说:“楼老师,我听说您的论文就是法语写的?在日内瓦吗?”


 


“是法语写的。在鲁汶。”


 


“那是哪里?”


 


“就在比利时的鲁汶。这个学校通用荷兰语,但是也接受法语甚至德语的论文,并允许用它们答辩。我在那里读的法学博士。”


 


“哦……那您的博士论文做的是什么?”


 


“我45年博士入学前其实没想好做什么,正好碰上抗战胜利,就做了当时国际法体系下日本对华赔款的可能性研究。”明楼对着朱茵茵很礼貌地又是轻轻一笑,“抗战中我一直在欧洲,没有机会上战场为国杀敌,只能借此略表一点心意了。”


 


朱茵茵双眼一亮:“要是将来我法语学成了,您能把博士论文借我读一读吗?”


 


“当然可以。”


 


“那我待会儿就去图书馆看看有没有什么法语的入门书可以借……我记得使馆的借阅室还有本中法对照的字典,还是商务出的呢,下次看看能不能借来用用。”年轻人说到新知识,总是有一种别样的热忱。


 


听她这么说,明楼起身往自己的书架上拿下来一本字典,交给她:“这本德法字典你可以先拿去看看。如果好用就告诉我,不好用也告诉我,我给你换一本法德的。这样入门对你的德语也有好处,齐头并进,事半功倍。”


 


朱茵茵一接过书,就知道这本字典已经有些年头了,但保管得非常好,能看出主人非常小心地使用着它。她习惯性地翻开封皮读目录,书页的一角上有几个字母,ch’eng。


 


明楼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自然留意到了她视线的落脚点。他又说:“这字典已经有些年头了,有些新词可能没收。下周你找个不忙的时候,再来我办公室一趟。”


 


朱茵茵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哦,好的,谢谢楼老师。”


 


她又请明楼给她推荐几本法语入门课本。明楼笑着摇头说:“我学法语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现在图书年年翻新,也不知道现在都用什么了。你可以去社区图书馆看本地的孩子用什么。或者聚会的时候问问其他的中国留学生,问他们的意见。”


 


他一提“聚会”,朱茵茵才想起来差点忘了件大事,一拍脑门,转向明楼说:“楼老师!我差点就忘了!那个,今天是中秋,大使馆有个赏月茶话会,大使我让向您转达,请您也一起参加呢。”


 


她说完便非常期待地看着明楼,谁知明楼又摇了头,笑得很温和:“中秋都和家里人过。我得回家过节。”


 


朱茵茵早前就留意过了明楼的手,但中国人毕竟没有戴戒指的习惯,她也吃不准,但知道这是不能问的,就又说:“那请您家里人一起来啊?我们可以赶……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后的火车,这样赶到伯尔尼,正好天黑。”


 


“你去吧,请代我致谢。我送你去车站。”


 


朱茵茵忙推辞:“我坐公车,很快的。不能麻烦您。”


 


明楼这时已经把外套穿好了:“顺路。一点也不麻烦。”


 


朱茵茵忙跟着他出了办公室,再一眨眼的工夫,两个人就已经下了楼。


 


她是第一次留心到老师的脚步居然这样快,再一想,原来是他走路一直都快,只是因为步履从容,并不显得。这个念头刚进脑子,明楼的脚步已经慢了下来,还对她笑了笑:“习惯不好,走路太快。对不住。”


 


朱茵茵忙说:“没有没有……是我个子小,腿短。”


 


说到这里她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笑完后见明楼也在笑,不知从哪里生出的胆子,继续问他:“楼老师,他们说你是上海人。”


 


“我是。”


 


“不像啊。”她真心实意地说。


 


“吾撒地方伐像上海宁?[1]”


 


被这话说得先是一愣,朱茵茵片刻后才扬眉一笑,也说起了家乡话:“阿拉窝里就是宁波额。[2]”


 


明楼的脚步顿了一顿,还是微笑着用沪语答她:“宁波闲话只会听,伐会讲。[3]”


 


朱茵茵的眼睛都亮了:“……58年底出国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上海话。”


 


明楼却没再说了。


 


从大学到火车站要过河,距离不长,但老城都是单行,颇费了一点时间。在车站分别前朱茵茵再三地道了谢,蓦地有些动情地说:“……先前在外交学院遇见程先生,不是他,我根本想不到能来苏黎世,到了这里又遇见您,真是——”她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每逢佳节,人总有一些格外的离愁别绪。明楼见她情绪有些激动,明白这是小孩子乍离故乡的思乡之情,不动声色地替她缓一缓,把话题引开:“我没做什么……是哪位程先生?”


 


“外交学院的程永光程老师。”朱茵茵见明楼听见这个名字后眼中一闪,不由问,“楼老师您认识他吗?”


 


“有一面之缘。”明楼答,“49年在布拉格,见过他父亲和他一面。”


 


“这么巧!那我下次给他写信时,一定要告诉他这件事。”


 


“那倒也不必。认识他父亲的人多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仰慕者,有幸见过一面而已。不值一提。好了,别耽搁了,火车要到点了。”


 


朱茵茵这才想起自己是来赶火车的,不知道第几次地道了谢再道别,可没想到的是,这边她已经打开了车门,明楼却叫住了她。


 


还问了个没头没脑的句子:“去年以来,你家里人都还好吗?”


 


但朱茵茵听懂了,她垂下眼片刻,才有些感激地看着他:“我爸爸是工人,姆妈在小学做老师,都没什么事……楼先生,您还有家人在国内吗?”


 


明楼轻轻摇头,不去答他:“没事就好。快去吧。下周记得来我办公室。我给你换本字典。”


 


“哎,好!谢谢楼老师。”


 


小姑娘下了车,飞快地奔进了火车站。


 


明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发动了车子,往家的方向开去。




[1] 我哪里不像上海人?


[2] 我是宁波人。


[3] 宁波话只能听,说不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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