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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 别日何易 之 剑桥(二)

…………


明楼在三一的宿舍在临近康河的一侧。夏季的雨水让河流的水位暴涨,只要开着窗,不必走近都能隐隐听见那奔流不息的水声。


水声混合着沙沙的雨声,让人难免昏昏欲睡,懒得动弹。终于安静下来的两个人一时间也都不想动弹,就靠在一起静静地听着窗外着铺天盖地的雨声。但只躺了一会儿,又觉得怎么都别扭,仔细一追究,单人宿舍配的是单人床,先前不觉得有什么,一旦平躺下来,自然是不会舒服的了。


明楼翻了个身,在地板捞起自己的衣服,找到口袋里的烟盒和火柴,点燃了烟。闻到烟味后明诚动了动,拍拍明楼还搂着自己的右手胳膊:“给我一口。”


他的嗓音比平时沙哑,又意外的甜美,明楼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但还是把手里的烟递了过去:“不该在床上抽烟。容易失火。”


明诚笑了起来,任青色的烟雾在两人间弥漫开:“没力气接吻了。”


他们分完一支烟,还是不免时不时地交换一个吻。年轻的身体挨得太紧,兼之数月不见,免不了又是一场情难自禁。待这一次漫长的欢爱止歇,岛国那漫长的夏日白昼都到了尾声:雨在他们不曾留意的时候停了,太阳出来了。


这时两个人终于吃到没拉窗帘的苦头——浓艳的夕阳照进房间里,竟比几个小时前天色还要亮堂得多。


尽管肉体有了倦意,明楼的精神异常亢奋,没有一丝漫长性爱后的睡意。他下床去拉起窗帘,本意是想让明诚睡一会儿,但等他合上窗帘后一回头,发现明诚披着自己的衬衣,也起来了。


窗帘遮挡了天光,整个房间的光线昏暗暧昧下来,又不足以彻底隐藏明诚身体的线条。明楼放任自己欣赏了一会儿,才轻轻咳嗽了一下,善意提醒:“浴室的灯在外头。再就是冷热水龙头是分开的。注意别烫着。”


明诚回头一笑:“我饿了。我建议你进来一起洗。节约时间。”


说完见明楼一挑眉,很清白地举起双手:“我保证只是洗澡。不做什么。”


明楼也笑:“我可不保证。”


说归说,一个小时后两个人还是衣冠楚楚地出现在了城里的餐馆。坐下来前还不觉得,一旦落座,置身于食物的香气之中,他们才意识到下午那剧烈的体力活动到底消耗了多少热量。这种久违的饥饿感让他们想笑,又有点难得的不好意思,只能在侍者上菜的间隙交换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一大盘红肉入腹后,似乎才有了再交谈的心思。明诚看着桌子另一头的明楼,再四下一打量,确定其他客人都在安全的距离后,才缓缓开了口:“大哥……我来英国之前,刚接到一个调令。”


“德国?”这事明诚并未向他提过,但明楼一转念间,已经猜到了。


明诚点头:“孔祥熙6月访英后又去了德国。这次的人士调动,估计就是这次访德的后续。总之,昨天我离开巴黎前,收到外交部的调令,调我去德国工作。”


“你会德语,官方履历上又有留德经历,是合适的人选。看来王部长履新之后,外交部换了气象啊。”他说得轻松,眼中并没有一丝笑意。


明诚也没笑,又说:“我拒绝了。”


明楼闻言反而一笑:“说说理由。不过注意言辞,在剑桥,任何地方都可能碰见会说任何语言的人。”


明诚无意识地转着水杯的杯脚:“我们和东边达成同盟是早晚的事,德国也许现在向政府承诺了什么——很可能是非常令人动心的承诺,但是这个承诺脆弱之极,也许用不了多久,南京就会发现和德国的约定只是一纸空文。”


明楼点点头:“好,这是基于事况得出的选择。但是阿诚,你知道你一旦拒绝,就是抗命。你现在不仅仅是法国使馆的文员,你也在党务调查处的名册上。这样做太危险。文员可以辞职不做,可身为军人,没有做逃兵的机会。”


明诚稍一犹豫,还是问了出来:“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东北已经没了,上个月北平沦陷,这个月又会是哪里?我是无法再在异国的土地上若无其事地生活了。我想回家去。”


从理智上说,明诚此时的这个问题,也不在明楼的意料之外。但当他真的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时,明楼却发现他的神情是这样熟悉——一个月多前,在许许多多的同胞脸上,都是这样的神情。又或许明楼自己,当时也是一样的神情。


七七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明楼正好在伦敦。那天他去伦敦政经开一个研讨会,会上遇见在中央大学时就认识的老同学,略一叙旧,才知道他考取了公款,正在英国读政治学的博士。


他乡遇故知自是喜事,于是会后明楼没急着走,和一群在英国留学的同胞在何君的公寓小聚。正酒酣耳热高谈阔论之际,忽然有人仓皇奔进来,大喊:“日本人乘夜进攻宛平城!意在北平,北平危矣!”


当时在座的大多是公派留学生,许多在出国前都在政府部门任职,一听这个消息,几乎都是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前一刻还喧哗之极的客厅霎时间死一般寂静,何君就是北平人,闻言当下离座而起,急问:“守军是谁?”


“不知道。”


“战况如何?”


“……不明。”


“那……消息准确么!”


传消息的人脸色发白,喘息不定:“我一听到消息,就从大使馆一气跑来通报诸君!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话已至此,一时间再无人多说一言,自然没有了聚会的心思。告别时诸人无不神色沉重,忽然有人沉声说:“即已如此,国家危急,那便回家去吧!”


短短一句话,就像是一簇火光,瞬间把在场所有人的双眼都点亮了。


言罢他又大笑,笑着笑着哭将起来,唱着《满江红》,跌跌撞撞在伦敦下半夜的街头走远了。


何君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对明诚低声解释:“他是哈尔滨人……31年阖家到的北平。”


说完沉吟良久,才像是猛地回过神来似的转问明楼:“明楼,你看这北平城……?”


明楼摇摇头:“日本人蓄谋已久。九一八殷鉴不远,七七如何收场,老何你是学政治的,还用问我这个搞经济的吗?”


何君脸上掠过一丝灰败,片刻后猛一拍腿:“天亮我就到海德公园去!虽说书生无用,抗议、募捐总还是能做的!你今晚先住下,客房早给你收拾好了,我先去大使馆一趟,问清楚事态再说!”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风驰电掣一般地跑了起来。


半个月后,北平沦陷的消息传到欧洲。明诚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看见一双中国青年,正相拥大哭,手中是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的《泰晤士报》。那时他的口袋里装着两份电报,用的是不同的加密系统,一份来自上海,一份来自南京,都是同样的指令:原地潜伏,等待命令。


望着自己放声哭泣的同胞,明楼心里有一点羡慕。


TBC



37年我友人的外祖父就在LSE就读,七七事发,他和其他中国留学生前往海德公园,为祖国和人民募捐,并作演讲,揭露日军侵华罪行。特在文中寄上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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