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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如此夜 II

如此夜 II


*原著时间线

*四月是枪枪老师的生日月,我先热热身


明诚发现明楼失眠的那一刻,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生气,甚至也不是担忧,而是自责。

 

因为这份“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的自责,他一开始没有阻止明楼喝下今天的第三杯咖啡。

 

但这不应该。

 

明诚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心软。

 

他的胃真是要完蛋了。

 

所以到最后,他还是没忍住,趁着李秘书进来找明楼签字的间隙,又悄悄地把自己的杯子和明楼的换了,然后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坐下,电话就响了,接起来,电话那头的人不做第二人想:“阿诚,你拿错杯子了。还有,咖啡壶你放哪里去了?”

 

尽管是内线,听筒里还是有些微的噪音,明楼的声音在低沉之余,又有些没有在他面前掩饰、抑或是再无法掩饰的疲惫。明诚望了一眼墙上的钟,现在是下午四点,天色还早;他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杯子,乌黑的液体像泥浆,足以杀死这栋办公楼里最大的一只耗子。

 

想到这里,明诚以公事公办的口气平静地开了口:“咖啡凉了,我就先端出去了。”

 

“那你交待他们再煮一点来……算了,还是沏茶吧,这样快点。”

 

明诚听见打火机开合的声音。

 

他没来得及回答,明楼办公室的另一台电话机响了。明楼接起后说了个“喂”字,很快的,明诚这一条线被挂断了。

 

明诚不去猜测那个电话的来处——如果需要他知道,明楼自然会告诉他。他放好电话后先去把咖啡都倒了,顺手洗干净咖啡壶,接着回到秘书办公室,有条不紊地处理文书工作,并耐心等待明楼的电话结束。但是很快的,他发现自己一直在走神,而且翻来覆去想的就是一件事——

 

明楼失眠,而且显然不是一两个晚上的事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一切都隐藏得很好,如果不是太了解明楼,也许自己还会发现得更晚一点。

 

明楼的这个电话打了很久,等再次接到他的电话,明诚的办公室已经亮了灯。好在这个电话是通知下班而非加班的,挂电话前明诚多问了一句:“晚上吃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把明楼问住了,他静了两三秒才说:“你拿主意。”

 

明诚想想:“那就回家吃。”

 

事实证明,缺乏睡眠的人反应总是会迟钝一点的——所以哪怕是明楼,在明诚的答案之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声“可以”,说完后,似乎才意识到什么,又很快地补上一句:“还是算了。要是吃腻了,我们再换一家。”

 

明诚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这条电话线总是有不知道几双耳朵在听,于是他又说了一句“再说吧”,便挂了电话,去敲明楼的办公室房门了。

 

市政府近来一直想给明楼再配司机和佣人,话说得冠冕——明秘书公务繁重,亦是新政府不可或缺的人才,公私兼顾,着实有些太吃力了。为此,两个人专门演了一场“明长官雷霆震怒,明秘书含泪请辞”的戏码,把政府来说项的人都看傻了,回去同陈市长报告完情况,忍不住私下感慨,明楼白喝了这些年洋墨水,真本事是有的,但法兰西人喊的“自由、平等、博爱”真是皮毛都没学到一点,明诚现在是政府的官员,他的下属,他倒好,净把人当下人使唤了。

 

陈市长听了这番话,沉吟了少许,反而笑了起来:“他骨子里还是大少爷脾气,惹急了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来。”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牛不喝水强按头吗?不愿就算了,他明楼自身做则,为国家节约公帑,实乃我等公务员的楷模,哪天你让人写个‘清廉奉公’的奖状,以市政府的名义给他送去。”陈公博随手翻了翻桌子上的红头文件,满不在意地又笑了一笑。

 

“是……啊……?”

 

那张奖状自然是没有真的送出去,但这番对明楼的“嘉许”还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出了市长办公室,辗转地传到了当事人的耳朵里。这话其实说得重,但明楼听完只是一哂,既然双方就插不插人进来已经达成了共识,说就由他们说两句吧。

 

依旧是明诚为他开车。

 

下班回去的路上明楼提了一句电话是南京来的。明诚听完后只点点头,不多问;明楼又说:“抱怨钱不够用。”

 

“又要变着法子加税了?”

 

“加也是白加。对他们,钱总是不够的。”明楼看着窗外,面无表情地收住了话题,“国贫民富是上策,国富民贫不得已而为之,国贫民贫,又有大蠹,恐怕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明诚倒是希望他话说得再少些,听他不说话,也就不开口了。

 

他把车开得很稳当,果然,过不了多久,明楼就合起了眼。

 

但他睡得很浅,不到十分钟又醒了过来,而且似乎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小憩了那么一会儿,直到看见街边风景,才发现明诚是直接开车回家了。

 

明楼一愣,本来想叫住明诚的,想想又算了。

 

也是太久没在家里吃夜饭了。

 

但家里有什么呢?

 

明楼惊觉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久矣,除了每天早上白俄开的面包房的伙计定时送到家门口的面包和牛奶,他真是不知道家里除了烟酒茶咖啡,还有什么能吃的了。

 

望着明诚的背影,明楼片刻后又说:“其实随便找个地方吃碗素面一样的。”然后又把“反正回家也就是吃面”给咽下去了。

 

明诚抽空回头看他一眼,对方神情里有几乎再难掩饰的疲乏和无聊,他便对明楼很温和地笑笑:“行吧,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到家后明诚要出去买菜。明楼看看天色,说这钟点还有什么东西,明诚摆摆手,示意他先进屋,自己则跨上了自行车。

 

踩了两下他又回来,说钱放在公文包里了。明楼赶快掏口袋,他这工作平时没有花钱的机会,果不其然,一个月前明诚给他放了多少钱,现在还是多少。

 

明诚见状又笑了:“大少爷,钱要赶快花,不然就越来越不值钱了。”

 

他虽然面上在笑,但说到后来,眼睛里是没有笑的。

 

明楼把钱递给他,本来下意识地想拍拍他的肩膀,刚伸出手,猛地又僵住了。

 

这一点僵硬两个人都看在眼里,却是都错开了视线;明诚抿了抿嘴,转身扶住车把手,丢下句“我去去就回”,这次真的走了。

 

上海成孤岛久矣,租界勉强说得上孤岛中的绿洲,饶是如此,当明诚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这个点还在开门的杂货铺子,买齐了今晚能做出一顿晚饭的食物后,还是被物价惊了一惊——一个城市一个国家的经济数据在手上过是一回事,落实到一蔬一饭上,一张张钞票给出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犹太人开的杂货铺子没有小葱,明诚只好再找地方买去。骑车时他忽然想到在苏联时,有同学问教官,如何才能确保不说梦话?

 

“永远不睡着。”

 

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闪到车前,明诚赶快回神,一把按住了刹车。

 

是个小姑娘。

 

明诚下了车,想看看撞到没有,刚蹲下来,立刻意识到这是着了道——一回头,另一个小孩子已经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跑远了。

 

再回头,车篮子里,哪里还有东西?

 

被小孩子摆了一道让明诚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吃的就算了,但钱包是明楼的,多年没换过,丢了可惜。

 

他很轻易地追上了那个偷走他钱包的孩子,被追上后对方竟不求饶,交出钱包后抱着脑袋护住腹部,蜷在了地上。

 

这动作一气呵成,快得明诚没看清他的脸。弯腰捡起钱包后,明诚把钞票都拿出来,就走了。

 

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飞快地跑远了。

 

明诚忍住不回头。

 

这一耽搁,他只能又跑了一趟杂货铺。店主惊诧客人怎么去而复返而且买的还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到了付账明诚想起来钱全丢给小孩子了,好在这是他们相熟的铺子,暂时赊在柜上也不妨事。店主虽然是犹太人,但中文已经能说得很好,打包时多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明诚不愿多说,只说钱包掉了,引得边上的老板娘接话:“小偷太多了。还尽是些孩子。”

 

明诚不再说话,接过包装好的食物,又一次出了杂货铺的大门。

 

这一次他不再出神,回去的路上很顺,还捎到了小葱——他拿自己那块刚换上的英国产的手帕和弄堂口一个带孩子摆摊的小妇人换的。结果对方把摊子上所有的葱给了他还不算,甚至另外搭了一把还算水灵的鸡毛菜。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亮着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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