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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花与少年 终

明楼为明诚介绍的那位老师正是他的师母。于是在约定好的那天,他们先去了一趟乐蓬马歇,挑了一束花,一瓶甜白葡萄酒,一瓶干红,再去烘培房挑了一个六人份的浆果派,这才往老师家里去。

明楼的师母奥匈血统各半,但在谈及籍贯时,永远只承认匈牙利的那一半。不过不管她是否承认,她都是明楼所知道的、跳圆舞曲最好的人。

明楼称呼老师直接喊头衔,称呼师母则亲切得多——Madame Gertrude,葛楚德夫人。于是明诚也随着明楼的叫法。葛楚德夫人很受用这样的称呼,先招待他们喝了茶,配以她亲手做的巧克力蛋糕,这才笑眯眯地说,今天又要和另一位明先生跳舞了。

明诚这才知道,原来葛楚德夫人也教过明楼跳舞。他趁空偷觑一眼桌子另一头的明楼,本来想给他一个似笑非笑的打趣,可没想到明楼正等着他呢,他反而不敢正眼多看他了。

将明诚交给师母之后,明楼拎着红酒进了老师的书房,两个人谈学问,难免也谈欧洲此刻的局势。东边是德国,西边则是西班牙,看起来风平浪静,AllesGute, Todo Bien,俄国还在更远的东方——法国是美好的,巴黎更好,世界上最好的城市,而现在是一个这样好的初夏午后。

音乐声隔着门声传进来,同时还有葛楚德夫人那始终保留着德语口音的法语,但也听不真切,明楼想,也许是在吩咐明诚别那么拘谨,靠她再近一点儿吧?

念及此,明楼觉得自己看见了一扇门外的明诚:挺拔消瘦的青年人,好像一株夏日里的梧桐树。

他垂下眼,看着手中酒杯底那一点残酒,微微笑了。

明楼和老师大概谈了一个小时,就因为葛楚德夫人的推门而入而中断了。她是非常高的日耳曼人,比她的先生足足高出大半个头,因此门一开,整个人就像山一样,极具威严感和存在感:“楼,你的弟弟可比你难教多了。”

明楼忙起身:“他比我聪明,也比我灵巧,不会的。”

葛楚德夫人笑起来:“可我总觉得他想打我。这样的年轻人当然不会喜欢我这个年纪的女士了,但也不至于一支舞都忍受不了,想撂翻我吧。”她开起了玩笑。

明楼一怔,这才说:“我跟您出去看看。”

结果不止是他,连老师也一并跟了出去,想必是想亲眼看看自己太太也教不会的学生。

唱机里正在放施特劳斯,非常标准的入门课。明诚脱去了外套,只穿一件衬衣站在客厅中间,见到明楼后有点无奈地朝他笑了一笑,笑容居然是紧张的。

只看了一眼,明楼就明白了明诚紧张的根源。但笼罩他的是意外和一点儿的内疚:他没想到,在这么久之后,阴影还是时不时地来拜访明诚。

明楼收回目光,在想如何向师母解释,但这时明诚出声了。

他向葛楚德夫人道歉:“抱歉,我不太习惯外人和我太近。”

说完他还笑了起来,同时真心实意地抱歉着:“我有过一位脾气不好的养母。”

葛楚德夫人惊讶地望着明诚:“为什么要为这个道歉呢?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她走上前,似乎是想给明诚一个拥抱,但伸出手后又犹豫地收了回来。见状,明诚又一次微笑了起来,给了她一个轻而快的拥抱:“谢谢您。您的舞跳得真好,可惜我是个糟糕的学生。”

拥抱结束后,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明楼。可这时葛楚德若有所思地开了口:“要和你跳舞的那个姑娘,你害怕她吗?”

明诚摇摇头。

“你肯为她学跳舞,那我得让你学会。”说到这里,葛楚德夫人转向了明楼,“我教过你女步的,你带你弟弟跳吧,我看着。”

尴尬的明楼可谓百年难得一见,至少在眼下这一刻之前,明诚从未见过。

明楼察觉到了明诚投来的视线,但他决定装作没看见,对葛楚德夫人说:“我忘记了。”

“你连我家柜子上有几只杯子都记得。”

“……就学了那一次,之后再没跳过了,踩到脚多不好。”

“不可能。”葛楚德夫人对于明楼的这种不配合表示很不满意,她皱起了眉头,“楼,你的弟弟,要请喜欢的女孩子跳舞,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们得帮他学会。你要是不记得了,没关系我们可以现在再学一次。我跳男步。”

她冲明楼伸手,同时很严肃地对明诚解释:“真正合格的舞者,无论男女,两种舞步都要会跳。我就是从男步学起的,这很有用,因为只有知道你的另一半下一步怎么走,你才能跟上他,或是带着她走。如果时间允许,我本来应该也教你女步。”

这时,明楼终于看向了明诚。作为一个兄长,在弟弟面前被戳穿谎言总归是有点儿无奈的事,他本来想,明诚说不定要同他开个玩笑,无伤大雅地嘲笑他一番,可明诚只是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中掠过——而这一刻,即便是明楼,也没有捕捉到。

然后,明诚笑了,向明楼伸出手,好像是要得到整个世界那样。

明楼听见自己心底有什么地方在无声地叹气,也许是在哀悼,但他还是递出了手,同时不忘向葛楚德夫人做一点无谓的反抗:“那我们用肖邦行吗?”

“要多少号?”葛楚德夫人终于满意地笑了。

明诚的手心颇有些汗意,可见之前的肢体接触到底有多不愉快。明楼的手指轻轻搭上他的虎口,很清楚地感觉到对方手上那已经分明起来的茧子。

越来越像军人的手了。

音乐响起来了,是第69号的第一首,这其实并不太适合跳舞,但葛楚德夫人是非常经验的舞者,一板一眼地数着拍子,示意他们迈步。

明楼觉得自己说得一点都没错:阿诚比他聪明,也比他灵巧。

他甚至能分出注意力来说话:“为什么说不会跳女步?”

他们离得很近,呼吸声近在耳畔,每一声呼吸都像是风声,每一道目光都无处可逃。

明楼笑了笑,回答他:“不想把你的脚给踩了。”

明诚跟着笑。什么也没说。

明楼和明诚连着把两只69号都跳完,谁也没有踩到谁,音乐停下来后葛楚德夫人鼓了掌,表示和女孩子跳的话,明诚可以再近一些,稍微热情一点,决不能这样僵硬。她本来建议明楼再陪明诚练习一会儿,可明楼还没表态,明诚已经告饶了:“我不知道跳舞原来这样累。您看,我衬衫都湿了。”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专门背过身来给葛楚德夫人看他的背——青年人脊背的轮廓线在汗水的助纣为虐下非常分明,强健、流畅,蕴含着无尽的力和美。

明楼若无其事地别开眼。

“楼说得没错,你应该多练习,将来会跳得非常好的。但最重要的是,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舞伴。这样你会越来越好。”葛楚德夫人也不强求,目光很是赞许。

明诚微微抿了抿嘴,又一次地道了谢。

没跳舞后,他们和老师及师母一起听了好几张唱片,葛楚德夫人本来想留他们吃晚饭,但两个大的顾及明台,很遗憾地推辞了。告辞时天色尚早,他们懒得搭车,干脆沿着塞纳河漫步回去。过桥的时候,明楼望着不远处的西提岛和圣母院的钟楼,不经意地问明诚:“要和你跳舞的那个波兰姑娘,你喜欢她吗?”

明诚看了一眼明楼,想了想:“非常。”

明楼也想了想:“那就好。什么时候请她来家里做客。”

“为什么?”

“明台想见见她。”他略一顿,“我也想。”

“为什么要来家里呢?”

“因为你非常喜欢她。”

明诚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啊……”

他像是忽然反应过了什么,很轻,然而讶异地应了一声,接着又说:“这是不一样的。她是我的同志,我的朋友,我当然喜欢她。”

明楼望向他,映入眼帘的是青年人的侧脸,泰半沐浴在夕阳下,眼睫被刷成了温暖的金色。他任由自己好好地看了一会儿,才接话:“那就好。我希望你喜欢很多人,很多人也喜欢你。早或者晚,你带什么人回家,让我们见见。”

这句话让明诚转过脸,这下他的脸大多被阴影短暂地盖住了,可眼睛还是那么亮,有一点微弱的、真切的笑意:“好。到时候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孩子话,你得第一个告诉人家。告诉我有什么用。”

明诚还是笑,天还不会黑,因为星星都在他的眼睛里。他还是说:“我第一个告诉你。”

说完他靠过来,大大咧咧地勾住明楼的肩膀:“大哥,回去再陪我练两支曲子?”

明楼佯怒着要甩开他的手,反而被明诚更紧地搂住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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