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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亲情向】相见一千年

相见一千年

*就一个尾声了,我全文再贴一次好啦~ 


明诚和明台房间的窗户外面,有一棵巨大的楸树。明楼给他们说过这棵树的故事——大姐出生不久,父亲决定迁居。他没带经纪和帐房,就自己开着车在租界转悠,远远的看到这棵树,便决定买下房子。

房子的前主人是美国来的传教士,也恰是因为妻女的关系决定搬离上海回国,两家的男主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当下谈好了合同。据说卖方并没有因为急于脱手房子贱卖,倒是明锐东喜欢这株古树,给了慷慨的价格。当时消息传出去,生意场上有人玩笑说“明老板这是‘千金买树’”,明锐东知道后不仅不以为忤,还从苏杭两地重金移植了许多珍贵的花木以点缀新居的庭院,彻底坐实了“千金买树”的名头。

外人或是感慨他财大气粗、一掷千金,可明楼告诉过明诚和明台故事的另一面:在母亲的娘家,也有一棵这样的古楸树,在她尚在闺中时,常常在好天气时在树旁的亭子里做女红、读书。

明锐东还这样说过:“这树比房子老得多,主人没有为了房子采光砍树,可见不是糊涂人。这样的人的房子,能差到哪里去?”

明楼告诉弟弟们这件往事时正好是花季,明台听完后,当下喊园丁找来高梯子,要给姐姐摘一朵最好的花。让小少爷爬梯子这种事就是再给下人们一万个胆子也没人敢照办,到最后,明家大少爷“屈尊”做了一回人梯,让明台坐在自己的肩上,亲手摘下了一朵送给明镜的楸花。

这个早上,明诚是被落在树叶上的雨声给叫醒的。

睁开眼时只觉得天光还很暗淡,屋子里的一切都仿佛罩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明诚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被子里暖和枕头又软,他恋恋不舍地又睡了一会儿,才从被子里探出手来,将冷冰冰的床头钟送到眼前。

可时间却不早了。

明诚警醒地弹坐起来,脑子里第一反应是“怎么没有人来叫早”,片刻后又清醒了过来:今天是端午,不必去学堂。

可惜一惊一乍间,睡意已然烟消云散。明诚丢开闹钟,赤着脚蹦下床,去窗边看天气。

雨并不大,可树大,树叶上积不住雨了,再淅淅沥沥地往下滴,教屋子里的人听了,倒像是外头在下暴雨。

这倾城就下起来的洗雨把树叶洗得很干净,花期已经过了,只有几丛零散的花藏在树叶的深处,那粉白色也显得格外娇俏似的。明诚踮着脚找了好一阵子的花,直到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才意识到自己还正穿着睡衣呢。

他留下了半扇窗子通风,然后梳洗换衣,去楼下吃早饭,经过明台房间时见房门大敞,又多看了一眼,屋子里没人,他不由得心里有一点说不出来的懊恼:昨天看书看得又忘了时间,居然起得比明台都要晚了。

一到客厅,还没见到明台的身影,倒是先见到了姐姐。姐弟俩一打照面,明镜笑了起来:“刚才还在说难得见你睡个懒觉,你就下楼来了。还早,多睡一下。”

她这一笑,明诚越发不好意思了:“大姐您早。大姐才是应该多睡一下。”

昨晚他们睡前明镜还没到家,可现在的她已经神采奕奕地在指挥家里的下人们为端午节忙碌了。无论什么时候,明诚印象里的大姐都是精力十足、没有丁点懈怠。就算是今天家里没有外人,她的妆容也是一丝不乱,用明台的话来说,那就是“大姐像仙女一样”。

大姐还是一样的大姐,家里却是一夕的工夫大大地变了样——客厅的中堂上挂上了钟馗像,艾草挂得到处都是,草木的清香弥散了一屋。

“……阿诚。”

听到大姐喊自己的名字,明诚收回目光:“哎,大姐。”

明镜放下手上的艾草枝,走到他身边,像是变魔术一样,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个小香囊,仔细地系在他的前襟上。系好后明镜退后一步,一笑又说:“你们三个,一人一个。好久不动针线了,也就意思一下吧。”

明诚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外套的扣子上挂了一个五色丝线绣出来的香囊,上头的小老虎脑袋活灵活现,眼睛仿佛都会动。

他低低地“呀”了一声,情不自禁地按上手去的同时,笑容也溢了出来:“大姐,您的手真巧。老虎活得一样。”

见他笑,明镜也跟着笑:“就会哄我开心。我这针线啊,要是妈妈还在,肯定要说我的……还是你们两个小的贴心,明楼就不肯戴。”

明诚这才想起来不仅没见到明台,也没看见大哥的人。他又问:“大哥呢?明台呢?”

“明楼一早就被他同学不知道叫到哪里疯去了。”明镜撇撇嘴,“好在还有点良心,中午饭还是回来吃的。明台在厨房等着红鸭蛋出锅……哦,你快去吃早饭,今天午饭可能要晚一点。”

“我倒是不饿……”听说明楼又出去了,明诚有点小小的失落。

“那也要吃。前些天立夏上秤,全家就你一个人瘦了。可要不得……阿诚啊你说说,怎么你就不肯乖乖长点肉呢。可愁死我了。”

明诚面上一红,又忍不住抚了抚前襟上的香包,赶快答应下来:“这就去吃。大姐你吃过了没有?”

“我和明台都吃过了。”明镜一挥手,“记得让厨房给你热牛奶。”

明诚心里一跳,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家里的下人这时大多都在客厅忙活,所以当明诚到餐厅时,热牛奶早已经在餐桌上等着了。

他身体底子不大好,医生下的医嘱里,有一条就是要多喝牛奶,所以在明诚的食谱里,早餐和睡前的一杯牛奶从来是逃不掉的。可明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怕这个味道,越喝越怕,越怕越不想喝,越不想喝哥哥姐姐们越盯着,真是像喝药一样。

但明诚也知道自己身体要是不早点结实起来,哥哥姐姐们恐怕是更是要操心,咬着牙把今天早上这一杯喝下去,赶快又喝了一大杯水,然后才坐上餐桌,等着喝粥吃双黄咸鸭蛋——今年乡下送来的咸蛋特别好,只要半只,他就可以喝三大碗粥了。

明诚心满意足地拿起半只鸭蛋,筷子尖刚戳到蛋黄,明台的声音忽然就从厨房里魔音灌耳一般地传出来:“阿诚哥!阿诚哥!红鸭蛋出锅了!你快来啊!”

明诚看看手里正滴着油的咸蛋,提起声音回答:“你挑吧,挑完了我再挑!”

“那……你说的啊!”

“我说的。”明诚答完这一句,心满意足地再次拿起筷子,挑出一块又酥又沙的蛋黄,塞进了嘴里。

就着咸鸭蛋和自家腌的糖乳瓜,明诚足足喝了两大碗粥,这才放下了碗筷。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又看向了厨房的方向——一顿早饭都吃完了,也没见明台挑好鸭蛋。

他跳下椅子,朝着厨房走去。

明镜对于年节素来上心,每逢佳节,厨房里总是最忙的。离午饭还早,但厨房里已经是热气腾腾、锅灶全满,而明台,正蹲在一片白蒙蒙的雾气中,心无旁骛地挑他的红鸭蛋。

明诚在他面前蹲下时,明台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阿诚哥,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你属猫的啊?”

明诚看看他,又看看湃在木盆里头的红鸭蛋,数数一共十个,没理他之前的问题,只是问:“你挑好了?”

明台抬眼:“呃,差不多了。”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明诚伸手拨了拨那些鸭蛋,“我早饭都吃完了,你还没挑好?”

明台一咬嘴唇:“……还是你先挑。不过今年我们三局两胜!”

“五局三胜都随你,你挑吧。”明诚表示。

闻言明台飞快地伸出手,一五一十地飞快点出五只鸭蛋:“我好了!”

随后,兄弟两个各自捧着个装好了鸭蛋的大青花碗,离开厨房比撞蛋去。

他们最后干脆去了室外——一出门恰有个淋不到雨的露台,既清静又宽敞,加之温度合适,可以说再合适没有了。

明家三个男孩子,明诚和明台年纪相仿,个头也差不离,在撞蛋这件事情上,正可谓理论上的旗鼓相当。 但之所以说是“理论上”,那还是因为……呃,明台从来没赢过明诚。

局势从来一边倒。

所以今年一立夏,明台就早早留了心,要厨房把乡下送来的鸭蛋里最大、客最厚的统统留下来,留到端午这条煮红鸭蛋。于是这十只鸭蛋个头大得简直像是鹅蛋,无怪明诚看了一眼后,当即表示随便明台挑。

小少爷有意一血前耻,到头来,还是输了个肝脑涂地。

第三局比完,明诚已经要收手,明台却不干,一张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他一把抓住明诚已经收回来的手,高声说:“再来一局嘛!”

明诚看着他满脸不甘心的样子,心里也理解明台的不服气,却说:“可是鸭蛋破了,就不能吃了。”

明台一下子瞪大眼睛:“我吃!”

明诚心里无声地嘀咕了一句,有点怀疑地看着他:“真的?”

这一问之下,小少爷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糯米团子一样的小脸涨得通红:“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我吃就我吃!”

“好吧……”明诚这才蹲下来,“那你等一下不准哭。”

“谁、谁哭了!”

两分钟后,明诚无奈地目送五局全负的小少爷赌气摔下瓷碗和鸭蛋,一溜烟地奔回房间找姐姐。

一声巨大的门响声后,明诚又一次蹲下身来,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碗里那五个完整如初的红鸭蛋,看它们滴溜溜地在碗里打着圈。

他一手拿一个,左右相搏,左边的碎了,再拿一个,这次碎的是右边,拿起第三个时,明诚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唔,吃不下那么多鸭蛋呀,还要吃粽子呢。

他便把两个大海碗揣在胳膊下,准备也进屋。刚站起来,忽然听见院子里多出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明诚眼睛一亮,立刻回了头,大声喊:“大哥!”

明楼和一群同学正顶着无边无际的细雨朝着屋子的方向小跑过来。

跑上台阶后明诚已经先一步等着了:“您怎么没带伞啊?”

明楼的胳膊下夹着一大捧菖蒲花。花瓣上沾了雨,愈发娇艳鲜妍,他满不在意地掸掸身上的雨,摸了一把明诚的脑袋,然后笑着问:“你在露台上做什么?”

“呃……”明诚一顿,因为空不出手,就在明楼面前转了一圈,“刚刚在和明台撞鸭蛋。”

明楼又笑:“他怎么还没死心哪。”

明诚也笑了,抬头眼睛闪闪亮地看着明楼。

明楼从他胳膊下拿出碗,拣出一个破得最厉害的鸭蛋剥了壳,吃了一大口,又把碗递给同学,一边吃一边说:“家里几点吃饭?”

明诚看眼前这一群人吃得全像饿狼,拉拉明楼的衣服:“您没吃早饭?”

“吃了。可是又饿了。”

“那您再吃一个吧。”明诚又递上一个鸭蛋。

明楼接过来也没急着吃,又说:“你侦查过今天中午有什么菜没有?”

明诚摇摇头。

明楼又一次笑起来:“那我们问大姐去。”

他牵着明诚,招呼着同学们进了家门。明台果然被大姐抱在怀里,见到明诚进来,第一时间就要下地来。

见状明楼和明诚不由得对望了一眼,明楼先是给明诚使了个眼色,这才对明台说:“啊呀,小少爷怎么撒金豆子了?谁惹小少爷生气了?”

明台揉揉眼睛,嘟着嘴反驳:“谁哭了!小狗才哭!”

他挣扎着要从明镜的怀抱里出来,明楼顺势接过他,一一向姐姐介绍了自己的同学。他事先没打招呼,这教明镜有些意外。但大过节的,家里也不缺饭菜,说笑间,明镜已经吩咐下人多煮两筐粽子一锅饭了。

交待好客人留饭的事宜后,明镜不免嗔明楼:“请同学来家里做客也不早点打个电话来,粗茶淡饭,像什么样子。”

明楼掏出手帕给明台擦了脸和鼻子,才指着一帮子的同学笑说:“他们说我们家白饭都好吃,我有什么办法。等一下就给他们吃白饭。”

“去你的。”明镜指了指他,语气却是极纵容的,“今天龙舟赛怎么样?”

“商会的船今年第二。”明楼随口答。

明诚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明楼是和同学们去看龙舟了。

上海滩虽是十里洋场,可每到了端午这一天,龙舟还是要赛的,各行各业照例要出龙舟,明家归在商界,每一年也少不了凑热闹。

但明镜不准两个小的去凑这个热闹,明台对龙舟兴趣不大,明诚倒是喜欢,可他也知道这是明镜的苦心,从不主动提起。

不提归不提,羡慕总是难免的。

他眼巴巴地看着明楼,心事没藏住,明楼看得分明,却是说:“阿诚,来帮我把菖蒲花插好。”

接过菖蒲花的瞬间,他忽然觉得手心一重,低头细看,也不知道明楼哪里学来的把戏,一个竹编的龙舟,正静静躺在自己的手心。

下意识地,明诚合起了手指,又在下一秒急急地张开。他飞快地看了一眼那只小龙舟,然后一把抱起花,找花瓶去了。

插好花后明诚先回了一趟房间,将明楼捎给他的礼物小心地放在自己的柜子里,这才重新回到了客厅。

客人们已经坐在沙发上喝起了热茶、驱一驱淋了雨的凉意,同时绘声绘色地同明镜和明台描述早些时候赛龙舟时的盛况。明台的注意力更多地还是集中在他的新玩具上。明楼没给他买竹龙舟,而是挑了个蝴蝶,翅膀能动,远远看去,与活物无异。

看见明诚后,明楼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顺手给他剥起了枇杷。东山的白枇杷特别甜,吃上一枚都情不自禁地眉开眼笑。

茶水和点心喝罢,厨房那边传来消息,午饭准备好了。

闻言,明台欢呼一声跳下沙发,大喊“我要先吃个红豆的粽子!”——看神色,之前那场的惨败,已经被小少爷远远地抛去了爪哇国。

明镜笑着摇摇头,招呼明楼的这群同学们上桌。明楼正要起身,却被明诚很轻地拉住了。

明诚先是扭头看了一眼大姐,确保她没往这边看之后,直起身子附耳对明楼说:“大哥,你领子……”

明楼一怔,也不用看,笑着摸了一把明诚的脑袋:“你倒是眼尖。”

明诚望着他,声音还是压得很低:“不要让大姐看见了。”

“我去处理一下。你快去吃饭。”

五分钟后,最后一个落座的明家大少爷毫无意外地被姐姐教训了一顿。明楼乖乖挨着训,含笑的目光却飘向了关切地投来一瞥的明诚。在看见明楼领口的口红印消失后,明诚长长吁出一口气。

很快的,随着热菜一道道上桌,再也没有人有闲心关心别的了。

苏州人过端午讲究吃大黄鱼,明镜早早和崇明的渔民定下了一条特别大的,将近三尺长,一早才送到。一端上来,立刻引发了一桌人的惊叹。

风俗是苏州的,做法却是本地的:红烧,加足了新蒜瓣,连汤汁都异常香腴。就着这一条鱼,似乎每个人都多添了一碗饭,最后别说那一锅特意加烧的米饭了,连蒜瓣都被一扫而空。但饶是如此,当热气腾腾的粽子上来时,刚刚放下碗的年轻人的眼睛又全亮了。

明镜起先是微笑着看着他们吃,还时不时夹个菜,劝他们不要拘束,可吃到后来,终于忍不住说:“哎呀,不是姐姐舍不得家里的东西,这么吃,可是要吃坏的啊!”

可年轻人有的是旺盛的精力和食欲,又聚在一起,怎么舍得不尽兴呢?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明镜找到自己几个弟弟的身影:明楼倒是已经搁下了筷子在喝茶,明台笑眯眯捧着碗,正伙同着上嘴唇沾满了白糖粒的明诚分一个白粽子,两个小家伙头挨着头,肩膀顶着肩膀,专心致志极了,教姐姐的心瞬间都软了。

她便想,反正一年就一次,反正有明楼看着,让他们多吃一个吧。

一边这么想,明镜也伸出手,放任自己多吃一个蜜枣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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